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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综述了自闭症相关障碍的基因治疗进展,但是更加报道了几位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所做的艰辛努力。

 

基因治疗技术无疑是现在最热门的生物学领域之一,其中基于CRISPR的基因编辑技术获得了2020年的诺贝尔奖。人们对这个技术在医疗上的应用有着很大的憧憬。但是,基因治疗在临床应用上,还需要更多的突破,在伦理上也存在一定的挑战。

 

基因治疗,首先需要明确基因基础。本文报道的天使综合征,雷特综合征和脆性染色体综合征都具有明确的单基因基础,获得了突破性进展。但是,其潜在的安全性,依然是问题。而对大多数自闭症类型,依然没有明确的基因基础。

 

 

对于自闭症的基因治疗,可以期待,但是不能等待。

 

前言

 

Allyson Berent是纽约市的一位专业兽医。她医术精湛,擅长治疗宠物们的各种疑难杂症。有时候,实在没有合适的治疗方案,她就钻研出来一个方案。小猫小狗几乎是她生活的全部——直到6年前,她第二个女儿出生。

 

婴儿期的Quincy看起来健康和快乐。她很早就会微笑,经常咯咯地笑。但是,在她出生后的头几个月内,她就一直没能达到很多发育的里程碑:10个星期的时候,她没有眼睛对视。当她的父母拿着玩具逗她时,她却只是空洞地看着。她有进食障碍。俯卧的时候,她却抬不起来头。

 

医生不断地告诉Berent夫妻要有耐心,但是夫妻俩坚持要做基因测试:在7个月的时候,他们的女儿被诊断有天使综合征。这是一种神经发育障碍,人群发病的几率是12000分之一。

 

多数天使综合征人士有严重的智力障碍。他们永远不能说话,也不能独立生活。他们会发生癫痫,肠胃也有问题,睡眠和进食都有障碍。由于平衡能力和运动能力不足,他们一般或者几乎不能行走。许多天使综合征人士也符合自闭症的诊断。

 

在女儿被诊断的几天之内,Berent就定下了新的目标:治愈Quincy。具有医学背景的她,很容易就厘清了天使综合征的相关科学研究。她发现,天使综合征是由于UBE3A基因缺失或者变异,致使大脑缺乏对其健康功能非常重要的蛋白质。每个人都从父母基因中分别继承了一个UBE3A基因拷贝,但是,遗传自父亲的那份拷贝一般是不激活的。大约70%的天使综合征患者,缺失了从母亲那里继承的那份拷贝,因而无法表达UBE3A蛋白。其他的天使综合征患者中,遗传自母亲那份拷贝,有一个很小的变异,同样致使该基因无效表达。

 

为了获取更多知识,Berent在医学杂志数据库网站,PubMed建立了账号,设置“Angelman”为关键词以得到相关资料推送。很快,2014年12月,一篇论文被推送到她的电子邮件。这篇论文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治疗方案:在小鼠模型中,用一小段RNA结合到DNA上,可以激活沉默的UBE3A基因拷贝。这个被激活的遗传自父亲的拷贝可以逆转小鼠的记忆问题。Berent推想,这个治疗会不会对Quincy有效呢?“我从此开始了新的征程,确保Quincy能得到同样的治疗。”

 

今年3月,一名天使综合征的孩子,接受了与小鼠实验相类似的第一剂药物治疗。这个称为GTX-102的药物,是由一家名为GeneTx生物治疗公司提供的,这家公司正是Berent和其他天使综合征孩子的家长创立的。Berent同时与一家基金会合作,以加速其他治疗方案的研究。这些方案都是试图提升缺失的UBE3A蛋白的表达水平——也是天使综合征的核心问题。

 

GTX-102是一系列基因治疗方案中,最快进入市场的。基因治疗能够取代、修复、激活或者沉默造成某种障碍的一段基因序列,而不是单纯去改善症状。传统意义上的“基因治疗”是特指基因替代的治疗方式,但是,随着越来越多的方法表现出治疗的曙光,“基因治疗”现在泛指一切针对DNA或者RNA的治疗方式。

 

基因治疗现在开始进入自闭症领域,而天使综合征的临床试验就是一个希望的信号。波士顿儿童医院的神经和遗传学家,Timothy Yu认为,“如果这个领域出现一个成功的个案,将彻底改变我们一直坚持自闭症的遗传学试验。这将会让我们认为,如果你可以明确某个疾病的基因基础,你就可以针对性地治疗病因,来提高孩子的生活质量。”

 

其他公司也在研发与GTX-102 类似的天使综合征的基因治疗方法。8月底,Roche启动了一项天使综合征的临床试验,而Ionis制药公司和Biogen的方案也将很快进行人体试验。雷特综合征是另一个与自闭症相关,单基因导致的障碍。最早明年初,针对雷特综合征的第一个基因治疗将进入临床。其他与自闭症相关的症状,脆性染色体综合征和结节性硬化症的一系列基因治疗方法也正在进行动物实验。这些治疗都是针对单基因障碍的,但是,从这些试验中得到的经验,能够应用到其他的相关障碍中,包括自闭症这样的由多基因造成的障碍。

 

和所有的早期临床试验一样,最初GeneTx治疗的临床试验也是为了评估该方法的安全性。他们给这个试验取了一个很卡通的名字,KIK-AS。一开始只准备招聘20名受试儿童,计划到2022年进行大规模临床,进行有效性评估。即使临床结果通过第一轮试验,依然不能保证其有效果,或者只能说,只有在出生甚至还是胎儿期开始治疗才可能会有效。

 

换句话说,对于Quincy来说,她已经错过了治疗时机。Berent对此有清醒的认识,但是一直保持乐观态度。她说,“我认为这个治疗可能是革命性的。”

 

广泛的影响

 

就在几年前,谈论治疗天使综合征这样的遗传性疾病还让人觉得奇怪——甚至是不负责任的。没有人愿意给家庭一个虚假的希望。这类障碍的治疗早就已经一地鸡毛了。基于大脑的疾病本来就够复杂了,而将基因治疗的药物送入大脑还有一个天然的挑战:保护大脑不受有害物质侵害的血脑屏障(译注:血脑屏障是指在血管和大脑之间有一种选择性地阻止某些物质由血液进入大脑的“屏障”),使得将药物送达到大脑变得更加复杂。

 

但是,和大多数自闭症的机制不一样,天使综合征、雷特综合征和脆性染色体X综合征,至少在理论上,有明确的靶点。这些障碍都是单基因的障碍,造成特异性的蛋白质表达太多,或者太少。

 

传统的基因治疗是将一个完整有效的基因,引入患者的细胞中,以代替缺失或者变异的基因。一般的做法是,将健康的基因插入病毒中,并将其注入人体。病毒感染细胞,带着新的基因一起进入细胞,使其表达出所缺失的蛋白。在2017年,美国FDA批准这种方法,用于治疗失明和两种癌症,之后,还批准了另外两个基因治疗。

 

其中的一种治疗方法,onasemnogene abeparvovec (商品名Zolgensma), 用于治疗一种名为脊髓性肌肉萎缩症的神经退行性障碍。这种障碍在生命的早期就造成运动神经元的死亡。严重的患者一般无法活过自己的两岁生日,轻微的也是一辈子也无法站立行走。但是,经过一次Zolgensma治疗,幼儿的运动神经元就获得了一个完好的基因,代替变异的基因,提高细胞的成活率,并延缓症状。去年,FDA批准了这个治疗方案,适用于2岁以下幼儿。这个方法证明了基因治疗药物可以穿过血脑屏障,有效地进入大脑。这是通过一种被称为AAV9的腺体病毒实现的。

 

传统的基因治疗方法,还未曾用于天使综合征和其他基因形式的自闭症的治疗。但是,在脆性染色体综合征的小鼠模型中,研究者已经成功地将替代基因注入小鼠中,表达所缺失的蛋白质。加拿大多伦多大学的药物学教授,David Hampson在2016年发表的研究表明,这个治疗减缓甚至反转了小鼠的运动能力和焦虑问题。Hampson正在与生物技术公司合作,将这个治疗应用到脆性染色体综合征的人群(脆性染色体综合征是一种遗传性的智力障碍)。他指出,“目前,要求这个方法进入临床试验的呼声很大。”

 

其他处于研发中的治疗方案,则致力于控制基因表达,从而控制细胞中蛋白质的含量,而不仅仅是修复突变的DNA序列。在所有的基因治疗方案中,像GeneTx这种方案,是将一小段修饰过的DNA或者RNA(称为反义核苷酸)导向到RNA序列,从而改变或者抑制其表达为蛋白质。这个方法的一大优点是,这些分子就像一个开关,可以根据需要启动或者抑制相关蛋白质的表达。

 

GTX-102的作用是,开启被抑制的、遗传自父亲的UBE3A基因表达,也就是抑制本身的抑制机制,从而激活该基因。

 

三年前,还没有Zolgensma的时候,FDA就已经批准了一个治疗脊髓性肌肉萎缩症的反义核苷酸(nusinersen,商品名为Spinraza)。该药物直接注射进脑脊液中,结合到第二个运动神经元基因的RNA上,像Zolgensma一样,同样表达出所缺失的蛋白质。这个药物与RNA的结合,改变了RNA的表达机制,从而产生了所必需的蛋白质。

 

但是,这个药物并没有纠正脊髓性肌肉萎缩症的基因缺陷,而是补充其必须的蛋白质。因此,接受Spinraza治疗的1万多名世界各地的患者,必须每4个月就接受一次药物注射。许多患者因此重新获得并保持了站立的能力,头也能抬起来,甚至能够行走。根据2015年的初步临床试验结果,如果能够尽早介入,该药物可能预防儿童出现严重的症状,甚至预防该疾病的发生。

 

另外一种策略是,运用结合DNA的锌指蛋白来激活特定基因的表达。今年7月,加州Brisbane的Sangamo医药治疗公司与诺华制药达成7亿2千万美元的合作协议,共同开发治疗方法。该方法能够激发与自闭症和智力障碍相关的3个基因的表达,但是,Sangmo拒绝透露哪三个具体的基因。

 

基因编辑也可能用于抑制基因表达,甚至修复不必要的变异。神经递质谷氨酸的受体基因,mGluR5被认为与脆性染色体综合征和自闭症相关。在一项研究中,科学家使用CRISPR/CAS9基因编辑技术,来破坏mGluR5受体的表达。另一个非常有前景的天使综合征产前治疗方案中,使用同样的基因编辑技术,专门破坏抑制UBE3A表达的RNA。在一项尚未发表的研究中,研究者将带有CRISPR复合物的病毒注入胎儿期的小鼠大脑中,发现促进了一些UBE3A在神经元中的表达。研究负责人,北卡大学教堂山分校的神经学教授Mark Zylka说,“这个效果非常的好,而且有效性持续时间很长。”

 

尽管各种治疗策略都很有前景,但是,当试验对象从小鼠上升到人体时,结果往往令人失望。一个最明显的例子是,靶向mGluR5的治疗脆性染色体综合征的方案。该方法在高达40个实验室进行的小鼠试验中,取得了非常良好的结果,但是在人体临床试验时却失败了。芝加哥Rush医学中心的儿童神经学家,Elizabeth Berry-Kravis失望地说,“这看起来是能够应用到人体的完美药物,怎么可能失败呢?”然而,它确实失败了。

 

总结失败的教训时,Berry-Kravis认为,这个临床试验的设计有错误——部分原因是,受试对象是成年人和青少年,但是,最可能受益的应该是儿童。Berry-Kravis指出,“在发育障碍中,重点总是应该关注儿童,越小越好。”

 

快马加鞭,时不我待

 

在天使综合征的治疗中,Berent是唯一有资格填补动物模型和人之间鸿沟的人——而且她也决心这么做。Berent工作的动物医学中心,是纽约一所以科研为导向的动物医院。她熟知动物研究,并且经常与科学家和医生合作,在动物身上测试各种医疗器械。她坚持道,“如果我能做什么的话,肯定是将动物模型的研究成果转移到人类本身。”

 

作为一位妈妈,她不相信任何没有她参与的药物。从出生开始,Quincy就不像她的姐姐一样让人省心。在一个月大的时候,Quincy会把母乳吸进呼吸道造成呼吸困难。她被送去抢救,用导管进食,在医院住了8天。但是回家后,Quincy自己吃奶的能力依然很弱。Berent说,“对她来说,只是液体进到她的嘴里,很幸运的是,她还会吞咽下去。“

 

Berent的丈夫同样是兽医和科研人员。夫妻俩预定了自动接收孩子发育里程碑的电子邮件,每天读着这些邮件而心急如焚。医生们不断地给出一些碎片化的信息。比如,他们的儿科医生认为,Quincy的弱视和很少俯卧,可能是由于她的运动和感官发育迟缓。Berent夫妻则坚信他们女儿的问题比这严重得多。

 

面对Quincy的问题,甚至神经科医生也很狭隘。医生只是简单地看了看Quincy是否有脑水肿的表征——当然,什么也没有发现。夫妻俩最后没有听从医生的建议,而是去进行了基因测试。几个星期后的11月底,医生说有个“灾难性的消息”要告诉他们。很快,医生亲自告诉他们,Quincy有天使综合征。

 

Berent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病。她开始谷歌里搜索,发现女儿有网上关于天使综合征的所有症状:弱视力,扁平头,进食问题。她禁不住幽默地说,“她简直就是天使综合征的模版。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开始觉得,我比任何医生都更了解我女儿,也更了解天使综合征。”

 

很快,Berent就给曾经在休斯顿的贝勒医学院工作的Arthur Beaudet教授打电话。Beaudet是一位遗传学家,领导了一项天使综合征小鼠的研究。Berent希望知道,他的下一步的研究计划。Beaudet回忆他们第一次通话的情景,“Allyson从知道女儿有天使综合征那一刻开始,就想知道如何治愈。”Beaudet告诉Berent,治疗方案是Ionis医药公司开发的,他从Ionis拿了一些药物进行测试。但是,那家公司一直在和家长合作,而且马上要启动Spinraza。Beaudet让Berent去联系Ionis的首席科学家,Frank Bennett。Bennett协助了该药物开发。

 

Berent问Bennett,自己能帮助做点什么。他建议Berent带头去收集并确定天使综合征发展进程的数据。那些数据可以作为将来跟踪临床试验的依据。Berent马上投入工作。但是时间一天天过去,她认识,Ionis公司不像每一位妈妈一样,有任何的紧迫感。她质疑到,“如果这个药物只是他们开发中的第50款产品,那什么时候才能去考虑你关心的问题呢?”更糟糕的是,Ionis已经推迟了进度。根据Beaudet的回忆,当时公司无法建立一个带有人类UBE3A基因的小鼠模型,来测试核苷酸药物的有效性。(当时,Ionis发言人称,天使综合征的药物属于他们优先开发的药物。)

 

几个月后,Berent了解到,还有其他研究组也在研发天使综合征的基因治疗方法。在进一步钻研资料,参加各种学术会议后,她开始认识到,在实验室研究和真正治疗Quincy这样的孩子中间,有着巨大的鸿沟。

 

2015年,在芝加哥天使综合征科学大会上,Paula Evans注意到了Berent。只见她飞快地记着笔记,并不断地把ppt拍下来。Evans曾经是位房产经纪人,在女儿诊断有天使综合征后,就在伊利诺伊的Downers Grove小镇创立了天使综合征治疗基金会(FAST)。著名演员,Colin Farrell,他的儿子有天使综合征,是基金会的实际代言人。但是,即使有明星在场,Berent也是最耀眼的那一个。Evans说,“通过观察,我感觉到,Berent将是天使综合征领域的一股力量。”而在Berent看来,Evans和自己一样,“她所想做的事情,几乎都是我想做的。”

 

Evans邀请Berent进入FAST的理事会,并且在2016年初,成为基金会的首席科学家——一个没有工资的职位。那时候,Berent正好怀着她的第三个女儿,全职开着自己的兽医诊所,兼顾跟踪各种研究项目。但是,她问自己,怎么可能拒绝这个进入理事会的邀请呢?从此,工作之外,休假期间,她都在阅读基金会的研究资料。她和FAST的伙伴一起,创建了他们自称的“治愈之路”:FAST支持了6个不同的学术研究项目,研发不同的治疗方案,包括反义核苷酸和传统的基因治疗方法。

 

为了支持这些研究,FAST加大了募捐努力,Berent也参与了进来。她雇用了一个开发公司来寻找大的捐助人,在脸书上和另一位天使综合征孩子的妈妈建立起友谊。后来发现,这位妈妈是柑曼怡力娇酒(Grand Marnier liqueur)集团家族的一员。2016年,Marnier-Lapostolle基金会一次性捐给FAST基金会580万美元。有钱在手,Berent的工作转而成为项目管理,以保证他们支持的6个项目的进展。Scott Dindot是德州农机大学的遗传学家,他认为,“Berent的努力让我们能够专注于我们的目标,她应该获得所有掌声。”

 

上帝的手柄

 

 

在Berent慢慢建立了她的“治愈之路”时,另一位妈妈,Monica Coenraads,在雷特综合征领域已经进行了16年的类似探索。Coenraad的女儿Chelsea现年24岁,两岁的时候,诊断有雷特综合征。那时候,雷特综合征的机制并不清楚。但是,科研人员很快发现,雷特综合征是MECP2基因变异造成的。

 

MECP2是一个主要调控基因表达的蛋白。MECP2基因变异,造成MECP2蛋白质的表达量降低,给雷特综合征人士造成一系列的障碍,包括智力障碍,运动和呼吸困难,以及自闭症。因为MECP2基因位于X染色体上,因而,雷特综合征患者几乎都是女孩子。男孩子只有一条X染色体以及一个MECP2拷贝,当这个唯一的基因发生变异后,就会有严重的障碍,导致早早夭折。

 

和大部分雷特综合征的女性一样,Chelsea也没有语言,手不能动。她通过进食管进食,而且经常发生癫痫。她同样有慢性睡眠障碍和严重的焦虑。虽然一些雷特综合征的女性可以独立行走,但是Chelsea从未能过。Coenraads说,“她什么事情都得依靠我。”

 

在女儿被诊断后,Coenraad就开始了探索。1999年,Coenraads创立了雷特综合征研究基金会,然后在2008年,她又成立了雷特综合征研究信托基金,全力致力于找到治愈方法。在过去的10年,她募集了高达6千万美元来支持很多雷特综合征的研究,包括基因替代和基因编辑治疗。2014年,她的信托基金会成立了一个由基因治疗专家和雷特研究人员组成的协会。Coenraads说,“我们希望成为一个孵化器或者加速器。我们支持了许多不同治疗方案的研究,因为我们不知道到底哪一种方案会成功,但是,我们志在必得。“

 

迄今为止,他们的努力换来了两个可能的基因治疗方案。第一个方案是将功能性的MECP2基因注入细胞中,原本在2019年进入临床试验。但是,领导该临床试验的公司AveXis被FDA发现,在另外一个药物的数据上造假,因而终止了该项临床。该公司为此开除了好几位高层,试图重新开始。八月,AveXis给雷特人士社区带来消息,他们的临床前研究接近完成,并计划在未来几个月,申报“创新性新药”的临床试验。

 

Taysha基因治疗公司领导了第二个雷特药物研究,计划明年进入临床试验。Taysha的技术同样是将一个完好的MECP2基因注入细胞,但是,一同注入的,还包括一个分子器件,以此来校正蛋白质的表达量。这个分子器件非常重要:MECP2蛋白质太少会造成雷特综合征,太多又会造成MECP2双倍综合征,这个综合征同样造成智力障碍,癫痫和自闭症。Claire Aldridge说,这新的治疗方案,更像一个开关而不是一把大锤。Claire Aldridge是达拉斯的西南医学中心,与Taysha合作的项目负责人。

 

Coenraads的基金会同样支持其他基因治疗方法的研究。因为有雷特的女性还有一个健康而未被激活的MECP2基因。一些研究者试图使用CRISPR技术来激活它。CRISPR蛋白酶能够改变DNA,激活基因表达。他们已经成功地将这项技术应用到了脆性染色体综合征的治疗上。位于波特兰的俄勒冈卫生与科学大学的生物化学家,Gail Mandel则探索了编辑RNA的方法。她的目标是使用“模版”RNA,纠正MECP2基因转录的RNA变异。“模版”RNA协同基因编辑的蛋白酶一齐导入细胞,取代细胞本来存在的编辑过程。这个技术在培养细胞和在小鼠中都取得了成功。与DNA相比,RNA的降解速度很快,因而,这个技术能够消除MECP2蛋白质的过度表达。

 

Ionis公司和贝勒医学院的研究者还在研发MECP2双倍综合征的治疗方案。在这个方案中,反义核苷酸能够沉默多余的MECP2拷贝。2015年,贝勒研究小组使用该治疗方法,修复了小鼠模型中的分子缺陷,减轻了小鼠的疲劳、焦虑和异常的行为。这项技术可以控制注入的药物量,并且可以收回。Bennett说,“如果我们不小心注入了过多的药物,我们可以收回一些药物,从而恢复蛋白质的水平。这个结果给了我们很多希望。“

 

除了药物剂量,研究者还研究了最佳的基因治疗时机。在一些情况下,最佳时机可能是在子宫里。毕竟,像雷特综合征、天使综合征和自闭症,都影响了大脑发育。Zylka说,“我们应该尽早开始治疗,在孕期开始治疗将是最佳时机。”当研究者在小鼠模型的各个发育阶段,重新激活UBE3A基因时,他们发现,预防天使综合征的大部分症状的最好的时机,是小鼠出生之前。

 

但是,其他的研究表明,在生命的后期进行治疗,也不是完全无效。2007年,苏格兰爱丁堡大学的遗传学家Adrian Bird,在小鼠体内创制了一个开关,可以控制MECP2的表达。在成年小鼠中开启基因表达,同样能够改善雷特综合征的症状,比如运动和呼吸困难。另一个治疗天使综合征的方法(2014年最令Berent心动的方法),同样在成年动物中取得了成功,这证明了出生后进行治疗的可能性。

 

混沌空间的一点曙光

 

2017年4月,一个星期五的半夜时分,Berent收到Dindot的一条信息。那是一张老鼠神经元,发着绿色荧光的照片,同时附有一句话,说,“请你马上看看这张照片。”那个发着荧光的照片说明,使用反义核苷酸,成功地激活了小鼠中,遗传自父亲的UBE3A基因。这和Ionis公司和Beaudet测试的是一类药物。

 

FAST理事会召开了一系列会议,讨论下一步的计划。他们认为,3年来,Ionis和其他制药公司在天使综合征的治疗上,几乎毫无进展。Evans承认,“我们没有理由相信,任何制药公司有能力将天使综合征的治疗方案推向临床。“

 

因而,FAST理事会决定自己开始做:2017年,他们买断了德州农机大学Dindot研究小组的专利,在天使综合征患者家庭和朋友的资金帮助下,成立了GeneTx公司。他们完全处于一个混沌的空间——那里面,天使综合征患者的家庭,正不遗余力地试图将所有老牌制药公司的药物试个遍。Berent成为公司的首席运行官,Evans成为首席执行官——她们俩第一次从她们的工作中,领取了薪水。

 

科研进展同样的顺利。大概一年左右,Dindot就证明了,公司的候选药物,能够激活离体培养的人神经元细胞的UBE3A基因,同时也能激活食蟹猴的神经元基因,而食蟹猴的UBE3A与人类的非常接近。同时,Evans将经验丰富的Jennifer Panagoulias招入公司,让她负责与FDA打交道,争取获得临床试验的审批。Panagoulias的侄女有天使综合征。2019年8月,位于加州Novato的生物制药公司,Ultragenyx,花费2千万美元,将根据临床试验的结果,决定是否完全买断GeneTx。FDA批复的临床试验在2020年早些时候开始, Ultragenyx也同时支付临床试验的费用。

 

展望未来,他们可能面临科学上的阻力,也可能面临法律纠纷。Beaudet承认,“不久的将来,也许会有一些专利上的争议,看看各方如何演进将是件有趣的事情。”

 

然而,令人担心的是,重新激活UBE3A对有些天使综合征孩子可能用处不大,因为他们的可能有不同的基因变异。像Quincy一样,他们缺失了一个基因,而且往往也缺失了同一染色体上临近的一个基因,从而造成该蛋白质也没有表达。不管怎样,Beaudet认为Berent在推动该领域的发展,起了很大的促进作用,他说,“她绝对是推动了这个药物的快速发展。”

 

另一个担心是,反义核苷酸必须不断给药才有效。Spinraza和GTX-102 ,都需要每4个月注入脑脊髓液中一次。如果这个药物一旦进入临床,将来的某一天,有可能会被那些只要一次就能解决问题的治疗所替代——而这同样是Berent正在推动的。James Wilson透露,他领导、同样由FAST资助的传统基因替代治疗方案,目前正在进行动物实验。南佛罗里达大学也在慢慢推进这个一次性治疗的方案。基于CRISPR的治疗方案,也是类似的方案,将在几年后进行人体测试。

 

尽管每个天使综合征孩子的父母都梦想着治愈,但是,任何能够帮助孩子们交流,或者让他们能够更独立自主的治疗,都会令家长欢欣鼓舞。Berry-Kravis说,“如果他们能够说话,那简直就是天大的事情。能够行走,使用勺子和叉子,都是非常有意义的事情。”

 

Berry-Kravis指出,GTX-102的临床试验,对于神经科学也有重要的意义。“这将有助于我们了解,在生命的晚些时候能否反转这些障碍,以及在多大程度上能够反转。”这个临床试验,也许让我们越来越接近,在未来的某一天,科学家能够发现一系列基因治疗技术,可以改善任何的障碍。许多人希望,科学家能够发现更多的,像雷特和天使综合征一样的单基因类型自闭症。基因治疗也许能够治疗更复杂的自闭症亚型。下一个发现也许是,一些由2-3个基因造成的自闭症亚型,也能进行基因治疗。

 

现在6岁,正在上学前班的Quincy也申请参加了GeneTX的第一次临床试验。尽管Quincy平衡能力不好,经常摔跤,但是,她还是能够行走。虽然她没有语言,但是,她会一些数字和字母,能够借助平板电脑,用图片交流。Quincy花了2年学会爬,花了6年学会说,“hello”。和她妈妈一样,不被困难所吓倒。Berent说,“她给了我们很多如何有尊严地生活的启示。”

 

本文经www.spectrumnews.org授权翻译

作者:Lydia Denworth:纽约的自由撰稿人,科普作者。作者:Brendan Borrell:纽约布鲁克林的作家,他的作品曾发表于《彭博商业周刊》,《科学美国人》等。

翻译:丫丫爸爸:化学博士

校对:望望同学:神经生物学博士

原文:https://www.spectrumnews.org/features/deep-dive/a-quest-for-quincy-gene-therapies-come-of-age-for-some-forms-of-autis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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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丫自闭症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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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丫爸爸 (黎文生) 北京师范大学本科和研究生毕业,美国密歇根州立大学化学博士,自闭症儿童的家长。 专注于自闭症的科普,介绍自闭症领域的最新观点和科研动态,旨在提高并纠正对自闭症的认识,倡导科学的干预方法,帮助自闭症儿童达到他们所能达到的高度。 2015年,发起成立基于美国密苏里州的公益组织“小丫丫自闭症项目”,同时创立微信公众号,小丫丫自闭症(Xiaoyaya-autis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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